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砍蕉
不知从何时起,妈妈变得唠叨了,并且很享受这种唠叨,我也是。
去蕉林要经过菜地,经过桑园。妈妈走几步就停下,指着说:这个通心菜老了,那边的番薯叶很好,又嫩又清甜,刚才中午刚吃的就是早上摘的。又指着旁边的*豆说:这垄地听你话给了你大舅种,他种的说是八月豆,现在都八月了还没成熟,还不如我种的那个四季豆。
妈妈去地里喜欢戴着草帽,挑着筐,好像很多东西要挑回家似的,而我从来不戴帽的习惯给她说了几十年了,她说不带帽会吸了太阳气,老了会头痛。
我们在二舅的一垄姜地上停了很久,那垄姜大概有两米宽,十几米长,靠西北一边用遮阳网挡着,姜株有两尺多高,分蘖多,株壮叶绿,地下土面隐隐出现裂缝,那是土里姜块膨大,把泥土都崩裂了,要姜块够才有如此现象,所有收获根块的农作物皆有这种特性,比如红薯,木薯,粉葛,土豆等等。
妈妈说:“这姜真好,叶子好绿,可以挖一千多斤吧。”一脸艳羡:“你二舅年轻身体好,跟你二舅妈两个挑了很多猪粪下底肥呢。我是没力气挑不动了。”
我说:“现在市场上嫩姜要三块五一斤,二舅这片姜可以卖五千块钱了。”
妈妈说:“他才不挖嫩姜呢,马上又要当爷爷了,这姜是给他女儿坐月子准备的。”
妈妈一直不愿意挪步,手一直摩挲着油绿的叶子,神情像看一个可爱的孙辈,也像怀念那火热流汗的青春时节,她该多想还能像她弟弟弟妹样挑猪粪下地啊。
我说:“妈妈,我改天去沙岗墟买点花生麸回来给你种菜,这东西以前是种烟叶专用的,放一点点下去当底肥,长出来的菜叶保证绿的像玉,厚得像仙人掌,两片菜叶可以炒一盘。”
妈妈哈哈大笑:“你就会吹!”
妈妈的蕉园出乎我意料的大,记忆中只有十棵左右的样子,前几年我们经常带一班小孩在那里煨红薯煨鸡。谁知道几年光景,竟成一个小蕉林了。对于我的惊讶,妈妈说:“切,周围地这么多,我今天种一棵,明天种一棵,好容易就种一百几十棵的。我还不是天天种,天天种这里的地还不够我种呢。”
我逗她:“那你天天种一棵,一年种三百六十五棵,十年就是三千多棵,种几十年中山的人全部都可以吃到你种的香蕉了。”
妈妈笑得脸上简直就像长出了一朵花了:“切,又不是天天能种,我要等老蕉树下发出来蕉苗才能挖去种,它又不是天天长蕉苗。再说了,我还要去种菜,还要去打理桑树和艾草地,还要割菜,很忙的。”
蕉地附近在搞高速路,钻桩旋出来的*泥水湿了一蕉地,我只好把运动鞋脱了,妈妈穿着水鞋,看着我脱鞋,笑着说:“不穿水鞋来吧,看你一会怎么走回去,路扎脚,我都不敢光脚。”
妈妈带着我走了一圈蕉地,拨开巨大的如扇叶子,寻找成熟的香蕉,其实不用寻找,大大小小的香蕉树都在妈妈心里挂着,更莫论那一挂挂熟与未熟的香蕉了,我知道她是在向我炫耀呢。看她眼神,温柔且热烈,放着柔软的光,那双由无邪变智慧的眼睛,所蕴蓄的热情依然未变。
果然,妈妈带我转一圈后,正如她所说的,只有两挂是熟的,一挂小的拉下来两刀就好了,那挂大的倒是费点劲,太高了,只能按妈妈指引把蕉树拦腰砍断,方能摘下。
趁妈妈在修理那两挂香蕉的时候,我仍不死心在蕉地里逛,细腻的*色泥浆充分地填满脚丫缝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,有小时候在小沟里抓鱼的回忆。在一处密密麻麻的枯叶缝里,我发现了一小片*,拨开枯叶,原来是一小挂香蕉,给鸟吃了好多,我砍下来给妈妈,她“啧啧”地说:“这些死鸟会吃,专门挑*的吃,还吃了差不多一挂。你看看留下这一梳,个个圆滚滚的,没有一条棱,长得多肥啊。”一边咒骂小鸟,一边整理,我说:“妈妈,你就当你在这里养了一群鸟,你去地里的时候它们唱歌给你听。还有,桑园里的桑树第一年结果,你不是也不让我们摘,说要留给小鸟吃的吗。一句话妈妈就笑了。
两挂香蕉好重(回家一称,有七八十斤),我用锄头挑着,运动鞋放妈妈的空筐子里。
妈妈走在前面,野草在春夏雨水阳光的充分滋养下疯长,把小路田埂都没过了。
妈妈一边走,一边把长的杂草拨开,一边提醒我莫让草绊脚了,一边又提醒有个小土块,有个小水缺……
一切的一切,仿佛像四十多年前的样子,从未变过。只是现在,妈妈在前面挑的是空筐子,我在后面挑的是重担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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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编辑:徐向东
◆二审:韦多加
◆三审:魏礼*
◆素材来源:中山日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