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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4/14 10:4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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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桑比克雨季,首都马普托。阴天海边。一家咖啡馆,一个目如麦穗的姑娘,一则爱情故事

1.

1月上旬,林一的船在东非国家「莫桑比克」靠港。

摄影

王月晟

当地港口工作人员做事效率低下,加之卸货龟速,靠了港,估计得卸上一周的货。意味着这次下了船,林一可以在莫桑比克首都——「马普托」,玩上整整6天。

海面上,天空阴郁。

但他步出马普托码头那一刻,却满心欢喜。就在异邦的这座城市里,有一个老朋友来接他。为这趟航次,他期待已久。

岸边不远处,停着一辆白色轿车。轿车引擎盖前,清瘦地立着一个人影,那人影似乎老早就瞧见了林一,在向他忽忽闪闪地招手。

“阿sìng!”林一朝着那人影激动地喊道。

两人随即相向奔来。两手抻过去,结结实实来了个熊抱。

阿sìng,原名叫「岳胜」。因港片里粤语“胜”字的读音发作“sìng”,念起来滑稽,林一平时称他“阿sìng”。

两人大学时代同班,也是上下铺室友,林一的铁老哥。行事果断,有风格。长相浓眉大眼,清瘦高个。行之所至,为姑娘们眼底送来爱情的幻觉,阿sìng身边不缺主动出击的迷妹。

“一看就没想你哥哥我,还是我先看见你的!”阿sìng拍着林一后肩膀讲道。

林一调笑感叹:“你脸皮儿白净了哥!”

“白了吗?我怎么觉不出来呢。”

“我成天闷机舱里,脸儿都没怎白。你搁外头奔波,倒变得跟水萝卜似的。”

“少废话,上车。”

话音落地,阿sìng拉开车门,一把给林一攮进车里。

林一忙问:“去哪?”

“还迷咖啡么你?我带你去个地方,坐下来聊聊。”

“那当然,迷。走!我sìng哥还是了解我。”

阿sìng驾车,顺着沿海的边缘大道,一直向东北方向驶去。两人在车上,话匣子里憋了一肚子想说的,匣子口反倒细小。有的没的,东一句西一句,一时竟不知从何谈起。

2.

车子驶过边缘大道,直奔「何塞·克雷韦林哈街」。「何塞·克雷韦林哈街」是马普托东部一条傍海的美丽街道。

这会儿正阴天,东侧路边抑郁着的大海,在微风吹拂下波澜涌动,灰蒙蒙,却美的异常。

“把车停了吧,咱哥俩儿慢慢步行。我喜欢这景色。”林一看向车窗外的海景说道。

“我早有预感。”阿sìng嘴角一笑,“你小子还那揍性,阴天乐。”

走下车子,阿sìng陪着林一一道向北,徒步趋行在这条街上。

海面袭来阵阵凉爽海风。街道右侧沙滩上,一个女孩在逆着风,朝向大海的方向小跑而去,披散着的发丝接连不断被风儿拂起。

不知不觉,他们散步到大街北部路口尽头。

“就是这儿了。”阿sìng停下脚步。

他带林一走进了一处自己最熟悉的、清净明亮的咖啡馆。从这家店的橱窗里,可以无死角地一览东面大海波澜壮阔的胜景。头顶牌子上写着「SouthBeachCafé(南滩咖啡馆)」。

摄影

王月晟

进店,阿sìng挑选了一个角落里他往日常坐的位子。

灯光下,阿sìng已非往日麦黑的模样。看着他如今白皙的面孔,林一便觉得妙趣横生,当即为他创造了个词——“反变色龙”。

为何不是变色龙?

变色龙真正讲究的是因地制宜,环境什么颜色,变色龙这种动物的表皮就变作什么颜色,以求取保护色,与环境趋同。而不知为何,阿sìng这种人,活在中国人堆儿里,皮肤便会日趋墨黑,扎进黑人堆儿里,皮肤就会变白。

那若是扎进北欧人堆儿里呢?林一眼睛望向堆在吧台墙脚的煤块儿,不敢想象。

阿sìng的皮骨和人群对立,与环境相抗,故称“反变色龙”。

3.

角落位子上,阿sìng砰地搁下杯子。一只夹烟的手托拄腮帮子,伸出另一只手,指向林一脑门儿,笑道:

“知道吗?这会儿1月初,一样热的厉害。我都穿短袖衫,你来了,这座城赏你脸。阴天,为数不多的凉快时候。”

“马普托城也像变色龙,学会伪装了。我来了天就变凉?”林一举起杯子笑说,“这老天爷给咱哥俩儿面子,干一个!”

杯子碰在一起,声音清脆响亮。

林一接着说:“我去过很多座城,真正让人留恋的却罕有。至于留恋的原因,也永远是那里我最特别的人。马普托是个美丽的地方。”

“渣男!”阿sìng笑道。“花言巧语。哄哄姑娘得了,你哥我不吃你这套。”

林一接着阐述这个观点:“实话,不骗你。我还记得曾经有个叫迈尔士·戴维斯的美国爵士小号手,他说过他最爱巴黎。背后只因在那儿爱上过一个有名的香颂女歌手。也正是因为这个,每每提及巴黎,他言语中总是流露出特殊的深情。”

“哈哈哈,我信你。你小子有点儿当作家的潜质。”

砰地一声,两只杯子又默契地碰在一起。

4.

两杯酒下肚后,林一身子开始暖和起来。正巧发现菜单里有他最偏好的「肯尼亚」豆子,想点一杯咖啡。

这时视线右侧,玻璃橱窗里忽然映出一位系着围裙的姑娘。就着玻璃窗的映影,窥见她走进咖啡馆,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了下来。她个子蛮高,看着年纪比林一大很多。一张熟悉的*皮肤面孔,模样俊俏。鼻梁挺直,一对迷人的细长眼睛,配合着闪动的眼睫,就像麦穗一样。此前,他还尚未想过用麦穗来比喻姑娘的双眼。

“嗯,「麦穗姑娘」。不错的名字。”林一自满自足地细品着这个给她取的绰号。

望着她,她让他分神,也叫他非常激动,但愿能把她写进某一个短篇故事里。

猛然想起,美国作家海明威的最后一部书——《流动的盛宴》中,也曾描绘过这样的场景。在巴黎,同样是在一个阴雨天气里,也在一家咖啡馆,也是一个姑娘坐到靠窗的位置上,让海明威分神,也叫他想把她写进某个短篇故事里。

巧的很,林一感到惘然、错愕。

此刻,想致敬海明威。

回过神来,便转过头对阿sìng说:“帮我点一杯肯尼亚咖啡吧。”

阿sìng聪明,只一眼,便了解林一分神的原因。

阿sìng没有讲葡萄牙语,而是直接用中国话招呼咖啡师。

这时,远处的麦穗姑娘朝着他俩位子就走了过来。

原来麦穗姑娘是这里的一名咖啡师。

5.

老远传来麦穗姑娘银铃般的声音,“岳先生,有段时间没见你来了。这位……是你的朋友吗?”

“哈哈,是。我的一个好兄弟,林先生。林一,她叫「陶慧」,华裔,是这儿的咖啡师,也是我们的同胞。”阿sìng似笑非笑,朝着林一介绍着。

摄影

王月晟

林一开口道:“麦穗姑娘,你好。我希望称你麦穗姑娘,不知道可不可以?”

“哈哈哈,林先生还挺幽默的。为什么呀?”她微笑起来,睫毛底下的麦穗眼睛凝望着林一,在闪闪发亮。

“你的眼睛很像麦穗。不知道这么说,会不会让你感到被冒犯,我只觉得麦穗是种很诗性的东西。”林一似笑非笑地讲道。

“那我就把这句看成是夸奖啦。谢谢林先生!想喝杯什么呢?”

“我要一杯肯尼亚咖啡。”

“好的,但这是黑咖啡,用热水冲的,味道比较苦。林先生可以接受吗?”

阿sìng抢白:“他平时就喝纯咖啡。”

“哈哈,行行行。我这么问,也是因为我们中国人少有这么喝的。你都这么说了,看来林先生也是个老咖民了。我这就去冲肯尼亚豆子。”

“谢谢。”林一说。

“你可以来观看我的冲煮。”

“可以吗?”

“来吧来吧。”麦穗热情地邀林一来吧台。

坐在桌对面的阿sìng眼神会意地瞟了瞟林一,林一跟随麦穗去了吧台。

6.

吧台里,麦穗弯腰拿取冲煮器皿。咖色围裙后,白色衬衫紧裹的纤细腰肢,没有赘肉,依旧焕显着青春的活力。围裙上部紧束之下,青涩而又有韵的胸部形状立显。

她正将一壶热水缓缓注入滤杯里的咖啡粉中。纤巧的手指稳稳捏握壶柄,一股轻细的水流自壶嘴泄出,热气上腾,直冲天花板。

此刻端坐在台前高脚椅上的林一,与站在台后冲煮咖啡的麦穗,相对无言。两张脸庞之间,只搁着蒸腾而起的温热水汽。水汽背后,麦穗那张比林一更显成熟的面孔,若隐若现,让人迷离。大概苏轼的那句诗“山色空蒙雨亦奇”,最可描绘这种情景。

心里正想着这句诗,怎料麦穗先开口:“林先生,苏轼有过一句诗,山色空蒙雨亦奇。我还是觉得搁在水汽后的林先生更英俊。”

“哈哈哈,麦穗姑娘嘴真甜。一看就没用心冲咖啡,乱看。”林一嘴中调笑,不觉脸上已微红。

又是一阵沉默。

“唔……林先生今年,多大年纪?”

“二十四。”

“哎哟……”麦穗抿嘴带笑,手上向咖啡中倒着热水,眼睛盯着林一的脸。

“怎么了。”

“小孩子啊你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

“这么算来,我比你大6岁呢。”麦穗一手捂着嘴巴笑了出来,脸颊绯红,握着热水壶的另一只手如蝉翼似的抖动了两下。一股热水溅了出来。

7.

“哎哟,不好意思林先生。烫到你没?”

林一忙把被热水溅到的右手腕缩到吧台底下,底下偷偷揉搓了两下被烫了一片红的地方。脸上笑笑,挥起左手,佯装无事。

“没有,哈哈。”

麦穗皱了皱眉,说道:“我也太不小心了。没烫到你就好。”

“没事的。”

“那……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?”

“我是个海佬。”

“海佬?海底捞吗,开火锅店的?”

“哈哈哈,就是船员。”林一笑道,“我这次在马普托下船一个星期,来找老同学岳胜的。”

“你做船员。哎哟,那是不是很辛苦?一年到头在海上,很久见不到女朋友。”

“多虑了,还没有女朋友,无牵无挂。”

“林先生,这么一个美男子。没有女朋友,是标准太高了吗哈哈?”

“哪有,罕有人中意我。”

“谁信。”

“长相,我觉得我一般。况且我性子特,直男,直到你绝望。”

麦穗把她漂亮的脸凑了过来,低声说:“是那种,摸一次姑娘的手,要抒写整本的诗来平复;而见得女神一面,便有一辈子小说要作的那种直男吗?”

这一刻,林一忽然被麦穗姑娘这句话,深深戳中了心结。不免感到她懂他,心底当即溯过一阵暖流,神情怆然,陷入了抑郁般的沉默。

8.

一杯气味芳香的肯尼亚冲好了。

“林先生请慢用。”

“谢谢麦穗姑娘。”林一抬起没被烫到的左手,捏起杯子,轻嗅香气,抿了一小口。一股令人愉悦的果香和酸感直奔舌尖而来。

虽然冲煮过程中,她出现了失误,热水溅出了一些,可味道依然平衡。

“实话讲,这咖啡冲的确实优秀。我跑过的地方也不少,很难觅到真正会冲肯尼亚的,我再来时,专程找你来冲。”

“是嘛?哈哈哈那可太好了。谢谢林先生赞同,这星期的明后天还是我的班。不嫌我的暗黑手法,你要喝,还可以再来找我啊!”

林一轻笑,点了点头,示意离开吧台回座位。

“介意加个联系方式吗,林先生?”

“好啊。”

麦穗脸上挂着藏不住的微笑。两人纷纷掏出手机,添加了彼此的联系方式。

林一捏起那杯暖意洋洋的肯尼亚咖啡,走回了座位。

9.

第二天,阴雨纷纷。

穿越一片绿地和椰树,阿sìng将林一带到本地著名的马普托城堡转了转。

古红色的城墙、垛口、铜炮,神秘而庄重。移步换景,林一一边观看,一边听阿sìng讲解曾发生在这座城堡中的旧事:一个多世纪前血腥镇压莫桑比克人民武装起义的葡萄牙殖民总督、还有几十年前再一次奋起反抗的勇敢人民。

端详着眼前这条“反变色龙”阿sìng,再听着阿sìng讲给他的莫国热血革命往事,林一不禁猜想,没准儿哪天,阿sìng这家伙,也能抽冷子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,成为一皮骨惊人的革命者。

雨水绵绵中的城堡下,两人并排坐在露天石墩上,阿sìng问林一:“你中午再去南滩整一口吧。看得出来,麦穗对你有意。”

“哈哈哈听sìng哥的。”林一笑答。“那就整一口儿。”

“是啊,而且咱俩大男人,逛城堡。还不如叫麦穗陪你逛。”阿sìng微笑着说。

林一低下头,双眼盯着草地上的泥土。“麦穗挺好看的。可是,有一点。阿sìng,麦穗大我6岁。”

阿sìng沉思片刻,讲道:“这就取决于你自己了。年长是年长,可30岁的女人有30岁的气息。麦穗是个好女孩儿,去问你自己,如果你也喜欢她的话,就听从内心安排。”

午后,两人头顶雨水,推门步入南滩咖啡馆。

进门后,他们将防雨外套脱下展平,搁在窗台晾了上去。选择在上次来时麦穗姑娘坐过的靠窗位置就坐。

环顾店内一整圈,却不见麦穗的影子。服务生拿来菜单等待他们点餐,林一不禁感到失落。

“麦穗呢?怎不见她呢。她不是说今天当班么。”林一手里捻着自己湿漉漉的裤腿,这样想着。

这时“丁咚”一声,他的手机响了一下。

麦穗发来的图片消息,底下跟过来一个笑脸表情。

10.

眼睛一亮,林一点开了那张图片。图片里的是这家咖啡馆的店内场景,里面还有坐在靠窗位置上的自己和阿sìng。

林一想,这分明就是刚刚从店内监控头里截得的图,麦穗在跟他开玩笑呢。想到这些,他不免嘴角一笑。把那张图片存了下来。

“她还挺俏皮,阿sìng。你瞧瞧。”林一把手机伸到阿sìng眼前,给他看那张图片。“她在店里,只不过可能在忙着。”

阿sìng不语,会心地微笑。

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。老远传来麦穗姑娘银铃般的声音:

“怎么才来啊。我一直在后台忙,看不见门口来人。早上开始就把手机连接监控器,看着门口。等了一上午了,林先生。”

“擦,等的是林先生,不是我么?”阿sìng佯装气愤,打趣地调侃。

“怎么不等岳先生?”

“我走了,你失去了老顾客。”阿sìng迈开步子,朝着门口走去。

麦穗正把手伸向腰后,扎系围裙带子,忙说:“别呀,岳先生。你的那杯我免费给你做。”

“今天先不必了。”

阿sìng转过头来,饱含意味地笑着,冲林一和麦穗分别瞧了两眼,随即走出了咖啡馆大门。

11.

“昨天都说了,今明两天我当班,你居然没有一早就来,林,我要惩罚你了。”麦穗微笑着,一边冲着手底下的肯尼亚咖啡,一边意味深长地说。

“看在这么漂亮的姑娘份上,好吧,甘愿受罚。”林一凝望着麦穗,面不改色地说。“怎么罚?”

“罚你只喝半杯。”麦穗的嘴角扬起笑,双颊微微发红。

林一明白她的意思,有意装傻,问:“倒半杯给你?”

“傻小伙儿,要你和本姑娘找个安静的位置,咱俩一起尝,这一杯。”麦穗几乎放声笑出来,她的双颊更红了。

“那得看你冲的好不好。”林一面无表情,瞳仁里却泛起笑意。“味道不行,我连这半杯也不喝。”

麦穗冲好咖啡后,回去店长告知了一声。和林一挑了店里角落一个最安静的位置。

林一和麦穗并排坐在一起,抿了一小口麦穗冲的肯尼亚。

“今天的味道比昨天有进步。”

“那当然。”麦穗一把夺过林一手里的杯子,捧在胸前,脸上泛起得意的神情。“这是用我自己珍藏的豆子做的。”

“有心喽,麦穗。”

“而且今天,手没有抖。哈哈哈。”麦穗天真烂漫地笑了起来,成熟的脸庞中,骤然浮起一股青春期小女孩的单纯气息。

这让林一想起了马尔克斯《百年孤独》中的一段话:

岁月流逝,她却永远停留在天真烂漫的童年,对各种人情世故越发排斥,对一切恶意与猜疑越发无动于衷,幸福地生活在自己单纯的现实世界里。《百年孤独》

马尔克斯

在麦穗的瞳孔中,他窥见一个小女孩。那小女孩穿越麦丛,逆着风儿,朝向大海的方向一路小跑。

12.

麦穗拿起杯子也尝了一口,“嗯,味道不错。”林一方才喝过的杯沿处,当即留下了一块儿桃红唇印。

“你在船上平时都做些什么呢?我意思是,不工作的时候。”麦穗问。

“喝咖啡,写诗。”

“对着大海写吗?”

“对。”

摄影

王月晟

“你手里有写好的成品吗?”

“不算是成品。”林一从怀中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开本,一本厚厚的、由杂乱信纸订成的诗集稿子。

“刚刚就观察你的气质,在猜测,想不到你还真是个诗人。”麦穗边翻着诗集边端详林一。

“乱想瞎写,离诗人差得远。”

“前期的诗略显稚嫩,后面的就还挺好的。”麦穗把那本诗集翻来翻去,饶有兴味地默读着。

对林一来说,有人饱含兴趣翻阅他的诗集,就好比有人欣赏他的孩子一样,这叫他十分快慰。

他感叹:“如今人们很少读诗,诗歌也很少得到尊重。”

“文学和艺术本来就属于极少数的人。”麦穗回答。“历来是这样。”

“如今出门,跟人谈话。人家问你做什么的,你说你是诗人。对方不笑出来就算赏脸了。”

麦穗放下手里的诗集稿,凝视林一双眼,一本正经地回应:“姐姐我跟你讲,别那么悲观,坚持写下去。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,更不必跟不懂的人分享诗歌,这是对自己的侮辱。”

林一点头,“可能我的表达确实有偏颇,文学并没有走向式微,世上有人在,文学会就在。问题在我,还要再多看些书了。”

“这首诗写的很不错,我喜欢这首。”麦穗指着第页上的诗。“我猜她是你最初钟意的女孩儿。”

“是吗?林。”

他微微一笑,没有回答她的话。

13.

“我理解你。我从这首诗里,也看到了我自己。”麦穗在林一耳边轻声说。“我也有和你差不多的经历。”

林一并不想探究麦穗过去的情感故事,更不想和麦穗过多地谈及自己。

“你身边有哪些家人?在马普托。”林一改变话题。

“妈妈、和哥哥。他们也在莫桑比克,不过,他们不住在马普托市内,在城外很远的小镇上。平时我周末去看他们。”

“爸爸呢?”

“我八岁那年,他去世了。”

“我非常遗憾听到这个。”林一轻轻摇头。

“没事的,都过去了。”麦穗拿出小镜,补了补口红,抿了几下嘴后看向林一。“你也会为我,写一首诗吗。”

“我想会的。”

“诗名就叫《麦穗姑娘》吧。”

“那我可真是个幸运儿。

“有多幸运?”麦穗紧紧凝视着林一双眼。

四目相对之时,一阵沉默。林一从她的双眼中,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,自己的映像。

眼光下移,是她一抹巧润的桃红色口红。

他伸出双手,抚住麦穗的后脑。两人双唇,随即碰在了一起。

原本紧紧握在麦穗手里的那本诗集稿子,随着她两手的松弛,滑落到腿边。

14.

在莫桑比克的最后一个夜晚,麦穗的家中。

月光如水,透着窗帘花纹,有明有暗,起起伏伏洒在卧室里。

最热烈的时刻,麦穗满面潮红,咬紧牙关,紧紧抱住林一,勃艮第红的指甲嵌进他背上的皮肤。

直到酷热的火焰褪去,两人还未分离,麦穗侧躺在床上,贴着林一。对着他耳边轻语:

“林,我好爱你。我不想你抽离出来,不要你动,我们就这样的姿势,一直到天明,好吗?”

他没有回答,也没有动。他抱着陶慧,他的麦穗姑娘,深深沉睡了下去。

15.

晨光熹微。

想着正午林一就要回到船上去了,一会儿还要去找阿sìng告别。

麦穗心情很是低落,比平时更珍惜此时的每分每秒。

麦穗的头发披散在林一肩头,睡意朦胧地问他:“过去的时间里,你会感到孤独吗?”

林一思索片刻:“孤独。”

“我也觉得孤独。从我父亲离开之后,妈妈带着我和哥哥来到莫桑比克的那时候起。”

“不,并不是从哪个时候起。”

“人生而孤独。”林一若有所思。“但并不寂寞,空虚者才会寂寞,寂寞是造物主对群居者的诅咒。孤独却是高贵的。”

“林,你太悲观。”

“这并不是悲观。”

“你所说的孤独,是指什么?具体一些。”

“人有生命,生命不免来去,和沙土一样相聚分离。知道去诚心正意接受这个现实,并且不去用群集来排遣空虚,就是我说的,高贵的孤独。”

屋子变暗了下来,窗外的游云,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。

麦穗撅起嘴巴不服气,反问道:“和我在一块儿,你还觉得孤独吗?”

“我的理解下最美、最自然的爱情,就是靠得最近的那一刻,依然孤独。”林一回答。

在他眼前,即使已30岁的麦穗,也还是一个小女孩。那小女孩穿越麦丛,逆着风儿,朝向大海的方向一路小跑。

麦穗理解这句话,陷入了思索。

她了然,他们之间,横着年龄,搁着海岸,没有未来。

厚厚云层之下,刮来大风,不断掀动着洁白的窗纱。潮湿的风径直灌进屋子里来,吹起麦穗姑娘的发丝,随风飘摇,像是一片游动的麦浪。马普托这座城,又要下雨了。

16.

“我们会再见面吗?”

“会的。”

撰文作者:崔博一阿崔先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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